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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訪北大“屠”夫:學文科難出頭 曾想當官

2013-04-24 08:57:40來源:網(wǎng)絡作者:瀏覽:次 分享:

《北大屠夫》文稿

  【解說】

  陸步軒恐怕是中國最著名的屠夫。一九八五年陜西省長安縣,高考文科狀元,考入北大中文系,后來在街頭賣豬剁肉為生。

  【紀實】

  記者:你覺得北大四年,給你的影響是什麼?

  陸步軒:這個我暫時不好說。

  記者:那你自己希望自己,以后能做什麼?

  陸步軒:現(xiàn)在我不敢說,命運基本上,不掌握在我手裡。

  記者:如果說你一直在這邊賣肉,那你會不會覺得很難過?

  陸步軒:那也沒什麼難過的,我本來就是賣肉的。

  【紀實】

  陸步軒:我是給咱們學校,給母校抹了黑。

  【演播室】

  北大畢業(yè)生,曾經(jīng)的文科狀元,在后來的小縣城裡面當了屠夫。拖鞋、短褲、當街賣肉,多年后他被請回北大向學生做演講,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給母校丟了臉,抹了黑。這句話一出,引起了強烈地輿論反彈,很多人批評說賣肉不丟臉,你這麼想、這麼說才丟臉。倡導職業(yè)平等和尊嚴的批評之聲很必要也很正常,隻不過如果一個人在演講時,說出的是他真實的人生感受。那麼恐怕簡單地批評,也很難平復這二十多年來的人生滋味。今天節(jié)目當中,我們專訪兩位“北大屠夫”,聽他們講述復雜的人生況味和曾經(jīng)的苦苦掙扎。

  【解說】

  2013年,畢業(yè)二十四年之后,陸步軒受到邀請回到母校北大演講,一開口就說:“我是給咱們學校,給母校抹了黑、丟了臉的人。”

  【解說】

  這句話激起了相當大的不滿。在網(wǎng)絡上,很多人反駁陸步軒說賣肉并不丟臉,這麼說才給北大丟臉。這引發(fā)了激烈的網(wǎng)絡討論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說自己是因為做這個職業(yè),在給北大丟人、抹黑,這是怎麼回事?

  陸步軒:以前到北大去演講的都是很風光的人。我是一個小人物,覺得跟人家還有差距,所以說一些謙虛的話,也沒有貶低我自己或者北大的意思。隻要是憑自己勤勞致富,我覺得都是很光榮的。

  柴靜:那你為什麼不能站在北大的演講臺上公開地說,我就為我的這個職業(yè)而覺得光榮和自豪?

  陸步軒:我也很少演講,到那種場合我也有點緊張。

  柴靜:反對你的聲音是覺得說,你貶低了賣豬肉這個行業(yè)的尊嚴。你好像把勞動者,分成了某些等級。

  陸步軒:受過高等教育,尤其是北大這種高等教育,來從事這種大家看來比較低級的工作,就是反差比較大。

  柴靜:您說的是大家看來比較低級?

  陸步軒:社會的看法。我看法有很大程度受社會看法的影響。

  【解說】

  北大校長許智宏,當天在場表達,北大畢業(yè)生賣豬肉并沒有什麼不好。從事細微工作,并不影響這個人有崇高的理想。但這個話,當年的陸步軒并不信服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他一直在各種場合都說,北大可以出政治家、科學家、賣豬肉的,都是一樣的。他這個話沒有說服你嗎?

  陸步軒:好多人都認為這是自嘲的行為。你們北大出了個賣豬肉的,沒法說了,自嘲呢。

  柴靜:比如在我看來,他這個話的意思是想表達職業(yè)的平等。

  陸步軒:但是在不同人聽起來,意思就不同了。

  柴靜:你是不是對這個職業(yè)角色還是有一種自卑感?

  陸步軒:應該說有點,說完全沒有那是騙人的。

  【解說】

  實際上,從2003年他被新聞媒體報道開始,這樣的爭議就從來沒有停過。在書中他曾經(jīng)直接地對另一種聲音作出過回應,說那些勵志的漂亮話說起來并無意義。因為當屠夫,并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,一個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一樣可以做,當一個人在年輕時代花了多年時間接受專業(yè)訓練之后,再去殺豬賣肉,對知識和智力都是一種浪費。他甚至在書裡寫,如果認為北大學生賣肉完全正常的話,為什麼不在北大開設屠夫系,內設屠宰專業(yè)、拔毛專業(yè)、剔皮剁骨專業(yè),那樣賣起肉來豈不更專業(yè)?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我那是情緒性化的。

  陸步軒:我在此再次聲明,那段話對不起校長,對他有點不恭不敬。我那時候完全不了解,我覺得這是作為一個官方人士,來推托。后來一些從學校(知道)完全不是那回事,我理解錯了,所以我鄭重地向許校長道歉。

【解說】

  但陸步軒說,自己一直是一個真實的人,不愿意說空口號誤導臺下的年輕人。他說面對女兒的時候,也告訴過她,不要學文科。因為他覺得理工科,能夠直接運用直接見效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文科是軟科學,像我們這種草民,你在這方面要做出成績很難的。

  柴:這跟一個人出身階層有什麼關系?

  陸步軒:關系可大了。往上混,這有好多潛規(guī)則,就是你要在學術界發(fā)一篇文章,你一個無名小輩,沒人推薦的話都是很難的。

  柴靜:你是怕她怎麼著呢?

  陸步軒:我怕她重蹈我的覆轍。

  柴靜:您這麼想會不會太實用主義了,或者太功利了。

  陸步軒:社會就是這實用的社會。

  【紀實】

  “我們兩個,我說是北大的偏門,兩個賣豬肉的”。

  【解說】

  這次受到邀請跟他一起在北大做演講的,還有另一位也被稱為“豬肉佬”的北大畢業(yè)生,叫陳生。他畢業(yè)於北大經(jīng)濟系畢業(yè),目前是一家豬肉品牌公司的董事長。上臺之前,他曾經(jīng)勸過陸步軒少一點悲觀情緒,因為他覺得賣豬肉的經(jīng)濟收益相當不錯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陳生:我說你別那麼卑屈,我告訴你,他說他上去的時候照樣卑屈。

  柴靜:你為什麼要提醒他不要卑屈?

  陳生:我說別給北大添堵,他說還是一樣。

  陳生:他出事之后,他同學就想怎麼拯救他。然后一問他說,老陸你一個月收入多少,他說收入多少。突然之間呢,你現(xiàn)在收入也蠻好的,為什麼說是對不起北大,怎麼說抹黑呢?

  柴靜:他是說,站那去就比較打鼓。

  陳生:但是那些精英多少呢?我們北大出了總理,到目前為止也就隻有一個。那麼每年畢業(yè),四五千人、五六千人,大部分還不如他呢。

  【解說】

  但即使是陳生,一再勸陸步軒不要卑屈。但站在講臺上,他脫口而出的話也是,“我們是北大的丑角”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按照你之前的敘述,你是一個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些,面子和外界評價?

  陳生:絕對不可能,那肯對會受影響的,任何一個人都不是真空的一個人。

  陸步軒:好多人心目中北大是中國的最高學府,這是種沉重的負擔。

  柴靜:負擔?

  陸步軒:你做得好,人說你是北大畢業(yè)的,你高材生應該的﹔你稍有差池,人會嘲笑你,北大的什麼水平。社會是非常復雜的,一旦受到挫折抹不下面子也好,就是很容易消沉。

  柴靜:你在說你自己嗎?

 【解說】

  陳生和陸步軒,二十年來,從“北大學子”到“屠夫”,他們分別經(jīng)歷了什麼呢?陸步軒出生在,陜西省長安縣農(nóng)村。母親早逝、家境貧寒,家裡的書,隻有一本《毛澤東語錄》,他說自己天性適合做學問,喜歡刨根問底。一件事情,總要探索出來龍去脈,在學習上有天分。中學的時候,他的考試成績,常常比別的同學,領先一百多分。

  柴靜:中學同學說你在中學的時候,性格是一個很狂妄的人。

  陸步軒:是啊,那時候學習好,F(xiàn)在也是一樣的。

  柴靜:你當時優(yōu)勢有多明顯?

  陸步軒:就是畢業(yè)的時候,講桌上一坐,各項水平超過老師水平。

  柴靜:這是你自己對自己的評價?

  陸步軒:我自己對自己的評價,就是說數(shù)學老師跟我考數(shù)學,考不過我﹔英語老師跟我考英語,他考不過我。

  柴靜:你知不知道他們給你起了一個外號,叫“夜郎”?

  陸步軒:因為比較狂妄自大嘛。

  柴靜:那時候你們班這些人總體來說對你服氣嗎?

  陸步軒:可能在別的地方不服氣,但學習上絕對服氣的。

  柴靜:那時候女生對你好嗎?

  陸步軒:學習好當然好了。

  【解說】

  那一年,陸步軒考上了西安師范大學。他撕掉了錄取通知書,橫下心要上北大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那時候北大在你心裡,算是一個什麼象征嗎?

  陸步軒:最高學府嘛,偉大領袖毛主席都在那當過圖書管理員。他沒當過老師,你想老師那層次多高。

  柴靜:那個時候,你對自己的期望是什麼?

  陸步軒:科學家、文學家,就是說在一定的領域有造詣的人。

  柴靜:是希望成為一個“家”是嗎?

  陸步軒:想是成為一個“家”,不想成為一個“匠”。

  柴靜:在你看來這兩者,區(qū)別是什麼?

  陸步軒:“家”是富有創(chuàng)造性的,“匠”是干活的。

  【解說】

  考上北大那年,陜西的陸步軒騎著自行車挨個告訴每一個認識的人,“我成功了”。一向一分錢都要掰成兩半花的父親,為了兒子大擺宴席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鄉(xiāng)親說的最多的話是什麼?

  陸步軒:了不得、了不得,這是最多的一句話。也有些有水平的話,文曲星下凡。

  柴靜:在他們心裡頭,考上北大意味著將來過什麼樣的日子呢?

  陸步軒:一定是高官厚祿,農(nóng)村就是這樣認為的。

  柴靜:那他怎麼能直接聯(lián)系上高官厚祿呢?

  陸步軒:天子腳下,第一學府,這出來為國務院、中央培養(yǎng)人才。他們就是那樣說的。

  柴靜:你心裡當時這麼想過麼?

  陸步軒:也有這點想法。

 【解說】

  第一位也被稱為“北大豬肉佬”,后來當上豬肉企業(yè)董事長的陳生。比陸步軒早四屆,出生在廣東湛江農(nóng)村,父親早逝,母親勉強拉扯五個孩子長大,經(jīng)常顧不上他。他晚上有時候,就在廟裡睡。學習成績一直中等偏下,第一次高考的時候,成績也差得離譜。

  【紀實】

  陳生:一百八十分上線,我一百六十四分,考四門每門四十一分,你說差到什麼程度了,誰知道(后來)考上北大了。一考的時候我全縣第一名,縣領導說這個家伙搞不好能考個重點大學,中間把我志愿給改了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你拿這個北大之后,你們家對你有什麼期望嗎?

  陳生:我母親是一個文盲,她有什麼期望,我到哪兒讀書她也不知道。

  【解說】

  但是上了北大之后,陳生還好,陸步軒卻發(fā)現(xiàn)天外有天。無論是學習成績還是見識上,他都掉到了中下游的水平。大學四年,他不參加社會活動,不去周末舞會,沒有跟女生約會過。他的同學描述他,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看到他把煙夾在耳朵上,盤腿坐著,以為他是送人上學的農(nóng)村親戚。對他的印象,都是在自己身上“包著一層厚厚的殼”。沉默的外表下,他的自尊發(fā)展得更加強烈。他畢業(yè)分配的時候,陸步軒的性格依然倔強桀驁,他認為自己不管是從政還是經(jīng)商,干什麼都一定會成功。當時曾經(jīng)有一個省級的鋼鐵企業(yè)學校讓他試講,他覺得人家傲慢,掉頭就走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一個企業(yè)的一個學校,我們北大畢業(yè)的肯定姿勢比較高。他考試什麼的,亂七八糟,我才懶得理你這些事。

  柴靜:你后來后悔過,你這個年輕氣盛嗎?

  陸步軒:回過頭來還是有點,因為大環(huán)境下應該夾著尾巴做人。

  【解說】

  畢業(yè)分配形勢不好,以前是“皇帝女兒不愁嫁”,現(xiàn)在“靠關系”。家裡八輩子務農(nóng),沒有任何背景。他也從來不知道領導的家門在哪裡,甚至忍受不了送禮的時候,心裡做賊的感覺。而陳生被分配到了廣州教育學院。但他不想去,於是想了一個辦法,不但沒去教育學院,而且去了廣州市辦公廳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陳生:我就跑到院長那面,我就跟院長說院長我有一點點的口吃,不太適合當老師,他說我真認為你不適合當老師。

  柴靜:那你怎麼能進辦公廳呢?

  陳生:我的運氣好,剛好碰上那個,也是北大中文系的一個師兄。他還問我,我聽說你有點口吃,怎麼發(fā)現(xiàn)你沒有呢?我說見到師兄,就像見到家裡人一樣。

  柴靜:你不害羞,是吧?

  陳生:我不認為這是個羞。

  柴靜:但你看剛才陸老師接受采訪的時候,他是多麼不能夠接受和容忍這樣的事情。

  陳生:我跟他是不一樣的。

  【解說】

  北方的陸步軒,沿襲著在北大得到的“寧為雞頭,不為馬尾”的氣質。一氣之下主動要求回長安縣,去了縣計委,而且沒有編制。一個在學校裡,音韻學中度過了四年的年輕人,對中國正在發(fā)生的巨變還毫無感知。他不知道計劃經(jīng)濟的全面控制已經(jīng)走到了盡頭,他所在的單位很快就將失去過去的大量資源。

【采訪】

  柴靜:回到長安縣在計委工作,能成為一個“家”嗎?

  陸步軒:我認為,可能有發(fā)財?shù)臋C會。

  柴靜:那判斷怎麼來的呢?

  陸步軒:最起碼能接觸一些,熟悉體制,熟悉經(jīng)濟。

  【解說】

  當時在廣東,進入體制內的陳生也有相似的期待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陳生:摸清楚什麼賺錢,哪裡有漏洞,不是叫漏洞,哪裡有機會什麼的。

  柴靜:那你現(xiàn)在這樣講,大家覺得說你當年是在找政策的空子。

  陳生:那個叫機遇,不叫空子。而且我做的我都堅持底線,比如說投機倒把,這個本身在某段時間,它是違法的,是犯罪的﹔有段時間它認為是非常好的,因為投機,有機遇就投進去。

  【解說】

  兩個年輕人都進入體制之中,都靠著在北大學習的文字經(jīng)驗,給領導當了秘書。不過有一次,陸步軒寫的文章得了獎,因為有領導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他之前,他就把獲獎証書撕掉了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你是不能接受什麼呢?

  陸步軒:我不能接受說假話。

  柴靜:有的人覺得說你很正直,另外一些人會覺得說你會不會太書生意氣了。

  陸步軒:迂腐,太較真,但我一直是這樣的,我現(xiàn)在還保持這樣。

  柴靜:起碼你完全可以不用這個激烈的方式表達,對吧?

  陸步軒:思想迂腐,不會轉彎。

  柴靜:你想過改變自己嗎?

  陸步軒:沒有,我不想改變,我就是這樣。我要活出一個真實的自我。

  柴靜:你說這個話還是有那種被人叫做“北大才子”的勁。

  陸步軒:現(xiàn)在都不敢當了。

  【解說】

  陳生的個性不同,但也遭遇了相似的命運。他給領導當秘書的時候,寫了篇文章支持市場經(jīng)濟。當時這個提法仍然有爭議,他遭到領導批評,就有了離開之念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陳生:我就跑到燈光夜市裡面,搞點兼職,賣點衣服。

  柴靜:辦公廳當秘書,然后晚上去賣衣服。

  陳生:廣東幾百萬人,誰看見你誰管你,一天晚上能賺三十塊錢,我干公務員一個月,才八十塊錢。

  柴靜:當時在廣州,這不算丟人,是吧?

  陳生:我不覺得丟人,況且也沒人知道我是誰。

  【解說】

  兩人都開始下海,把掙錢當成是,另一條成功之路。身在廣東的陳生,一邊做著公務員,一邊做小本生意。但在小小的關中縣城,當年的文科狀元幾乎人盡皆知,陸步軒無處可藏。在計經(jīng)委,他沒有編制,分不到房子,住在一個六平米的門房裡,工資隻有正式工的一半。被迫下海,干過化工,搞過裝修,都接連失敗了,負債累累。他的第一次婚姻也到了盡頭。前妻對外人說,當年是為了文憑才嫁給他的,但現(xiàn)在他讓我丟盡臉面。離婚之后,他大病一場,酗酒、打麻將,做過四年的職業(yè)賭徒。從北大帶回來的八箱書,再也沒有打開過。他說絕望中,靠著喝悶酒度過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心力交瘁吧,我覺得人的支撐,主要是精神。你精神隻要垮了,身體接著就垮掉了。四面楚歌,走投無路了,那會兒就是精神確實垮了。

  柴靜:你那時候想將來的事嗎?

  陸步軒:不想,打麻將那個規(guī)則,是非常公平的,人生的規(guī)則不公平。

  柴靜:怎麼不公平?

  陸步軒:首先出生決定了你周圍那個圈子。當然不是不能改變,改變是比較費勁,它那個規(guī)則本身不公平。

  柴靜:你們那個年代最響亮的口號不就是“知識改變命運”嗎?

  陸步軒:到我們那時候,知識已經(jīng)無用了。

  柴靜:你們班那麼多同學,也有改變自己命運的人,把握自己命運的人。

  陸步軒:各個人的際遇都不同。

  【解說】

  當時廣東沿海剛剛開放,大量商機存在。尤其城市的現(xiàn)代化過程,讓土地和房產(chǎn)在極短時間內,積累了極大財富。陳生后來靠幫朋友,做房地產(chǎn)發(fā)家,沒有一分錢的投資,在三年裡掙到了一個億。陸步軒的北大同學此時紛紛南下,也邀請過他去南方打工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你沒動過念頭說,我得做大,或者做強?

  陸步軒:也動過,沒有那個經(jīng)濟實力。

  柴靜:他也是白手起家,跟人家合作。

  陸步軒:他到那時候,已經(jīng)積累的差不多了,這還是觀念上的問題。陜西那個地方,還是比較封閉落后,加之我這個人比較保守。

  【解說】

  再婚之后,為了老婆和孩子,陸步軒不得不為生存奮斗。他開過小賣部,但進的五號電池都是假貨,他不好意思賣,都留下來自己用了。三個月下來,虧了將近一萬塊錢。走投無路之下,他媳婦建議他去賣肉,因為成本低回錢快。他后來在書裡回憶說,肉攤上當時都是蒼蠅亂飛,血水橫流,肉腥氣刺鼻,隻能穿著短褲拖鞋站在鋪裡。手上是常年洗不凈,后來就索性不洗的豬油。街坊沒有人知道,他是北大畢業(yè)的,孩子被人叫做“賣肉娃”,他索性跟別人說他是文盲,惟一區(qū)別於其他肉販的,就是鼻上的眼鏡。

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晚上掛一排,我就做夢在那兒想,這是尸體。尸體在那兒掛著,晚上不嚇死,后來都習慣了,習慣就沒感覺了。

  柴靜:好像喂豬、養(yǎng)豬、殺豬這個事,在你心裡頭是一個……

  陸步軒:很低檔的事,我一直認為很低檔的事。

  【解說】

  老父親第一次聽說,他在開肉鋪賣肉,氣得找上門來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不上大學照樣能賣。你上了大學還干這個,上學有什麼用。我弄點酒一喝,讓我父親非常傷心,流淚了。

  【解說】

  但陸步軒的好處是,做事耿直、認真,賣肉時不欺壓人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咱們就賣好的,少賺一點,做的是良心的生意、不害人。

  【解說】

  生意漸漸好了,陸步軒覺得生活,還有點滋味了。但他仍然不肯回學校,不參加同學聚會,隱姓埋名,自稱“牛仔”。他開始熟悉街頭的規(guī)則,工商所的所長,有一次收了他的攤,他跟人干了一仗。結果對方知道他是北大畢業(yè)的背景之后,同情他,主動把罰沒的東西還給了他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他這個同情讓你心裡是什麼滋味?

  陸步軒:我還是非常感激他,我覺得這是,最起碼尊重一個知識分子。

  柴靜:你一直在心裡,還是把自己當做知識分子。

  陸步軒:對,說到這兒我很動情,但這人是少數(shù)。

  【解說】

  2003年,他被媒體發(fā)現(xiàn),以《北大才子長安街頭賣肉》為題被大量報道。這時廣東的陳生,還在投資雞場,剛剛遇上禽流感,失敗了。在電視上,他看到了這個報道。一開始他有點瞧不上這個陜西的“豬肉佬”。但到了二零零九年,認識之后他發(fā)現(xiàn),陸步軒在經(jīng)營一個具體的肉攤上,比自己強多了。

  【紀實】

  陳生:我一個檔口隻能賣一點二頭豬。他能賣十二頭豬,是我的十倍。但是有可能,我是開了五百個檔口,等於說我是規(guī)模(化)。

  陸步軒:我是精細化經(jīng)營。

  陳生:對,他是精細化,所以他是中文系,我是經(jīng)濟系。

  【解說】

  目前,陳生的豬肉品牌企業(yè),市值已經(jīng)是幾十個億了。他和陸步軒合伙開辦了,培訓職業(yè)屠夫的屠夫學校,由陸步軒講課和編輯教材。這是中國歷史上,前所未有的豬肉教材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說一句不謙虛的話,我是全國比較頂尖的豬肉專家。

  柴靜:我還挺喜歡,看你臉上這個表情的。

  陸步軒:你可以拿教授來跟我比。

  【解說】

  但是,從2003年起,陸步軒并沒有把殺豬賣肉當成終身的職業(yè),雖然按他賣肉的收入來說,十年下來怎麼都會是百萬富翁了。但是在被媒體報道之后,有一些工作找到了他,他最終選擇進入體制,去長安縣檔案館進行縣志的編纂。這次,他有了編制。

  【采訪】

  柴靜:所以別人難免也會有猜測說,你是不是還是覺得說,就是當一個國家干部,會覺得更體面一些?

  陸步軒:這有時候是保証。

  柴靜:這保証是指什麼啊?

  陸步軒:老有所養(yǎng)啊。

  柴靜:百萬富翁,不比這個更有所養(yǎng)嗎?

  陸步軒:我認為自己是個文化人,應該從事文化事業(yè)。

  柴靜:文化人的標志是什麼呢?

  陸步軒:表面標志是戴眼鏡,骨子裡就是說在某一個方面,懂的比一般人要多,能夠懂得它研究的方法,然后深入地鉆研下去。

【解說】

  他說,就算你們節(jié)目播,我也敢說。我在檔案館裡,是干得最好的,誰也離不了我,我研究的經(jīng)濟部分是最難的,也是最有成績的。說到這兒,他的臉上還依稀可見十幾歲時少年自信的神情。不過,已經(jīng)48歲的陸步軒,再也沒有可能像當時幻想的那樣在仕途上走多遠了。他在書裡帶一點調侃地寫道,為了過把官癮,結婚以來,我牢牢地抓住家政大權不放,家裡的事我說了算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是家長制,在家裡是家長。

  柴靜:有人對你有一個評價,說你身上有傳統(tǒng)知識分子特別寶貴的那部分東西,包括有骨氣,包括正直,包括對一件事情絕對認真的態(tài)度﹔另一方面也有特別傳統(tǒng)的,甚至有一定農(nóng)民的意識,有這種登堂入室,然后學而優(yōu)則仕的這種傳統(tǒng)想法。

  陸步軒:對,這評價是非?陀^的。因為農(nóng)民出身,本身就是農(nóng)民習氣。再一個是中國傳統(tǒng)的,學而優(yōu)則仕,說明傳統(tǒng)的影響也是比較深的。

  【解說】

  很多人以為,媒體報道之后成為明星的陸步軒,會有一些雄心,也曾經(jīng)有北大的美國校友,提出過幫他辦全國連鎖經(jīng)營。陸步軒曾經(jīng)對媒體說,等我做到全國第一,再回北大。但后來發(fā)現(xiàn)那家公司,沒有這麼大的實力,只是想借用一下自己的招牌。這次折騰之后,他說自己徹底放棄了做到“第一”才算“成功”的想法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我認為,對我來說,最大的成功就是不成功。不成功的生活好,成功了反倒勞累。

  柴靜:你是覺得怕勞累,那你一天站在檔口裡面,十幾個小時也很累啊?

  陸步軒:比他還輕鬆。

  陳生:他一年有十幾,二十萬的收入。那刮風下雨,他就跑到這個屋子裡面﹔陽光明媚的時候,跑到外面去,有空喝喝酒。我覺得這種生活,也不比你們在一個單位裡面當個什麼總監(jiān)啊,他一點不差。等於現(xiàn)在我的心態(tài),不是一個經(jīng)濟學院學生,對他的評價的那個心態(tài)了。而是一個正常的人,甚至一個講享受的人,一個講幸福感的人,對他的一種認同了。

  【解說】

  這次演講中,陸步軒和陳生兩個人的開場白,因為說到了給北大“抹黑丟臉”“是丑角”,引起了爭議。但他們說,如果能夠看完這幾十分鐘完整的演講,會理解他們不是自我貶低。他們對自己當下的狀態(tài),都挺滿意。只是想把這二十多年來,扎扎實實的人生和教訓,完整地說給年輕的學弟學妹聽。

  【采訪】

  陸步軒:能上北大隻能証明你學習比別人好,腦瓜比較聰明,在學習上有天賦。其他不能証明什麼,社會上知識還很多,需要你在實踐中,不停地去摸索去學習。

  柴靜:您覺得這句話,您用了多少年去理解?

  陸步軒:可能用了最起碼用了十年時間去理解這段話。

  【演播室】

  二十年前的中國,隻有百分之三的人能夠考上大學。這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社會裡面,意味著一個人自我實現(xiàn)的通道很少。這就是為什麼在那時候人看來,頂尖學府不僅代表著能夠接受良好的知識訓練,也意味著能夠通向未來的世俗成功之路。這樣的價值觀在兩個少年十七八歲的時候,曾經(jīng)對他們影響至深。而如果我們對自己誠實的話,也會承認這樣的價值標準在當下依然存在。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感謝兩位,今天面對鏡頭,能接受訪問,坦承自己的人生。聽過他們二十年來的故事才會有真切地體會,體會陳生所說的,什麼才是一個人真正的成功。是要看他是主動,還是被迫做出人生的選擇﹔是看他在迎合社會評價,還是在做自己天性,最喜愛,最適合的事情,回答這樣的問題并不容易。陸步軒有一位北大的校友,在看過新聞之后寫信對他說,每個人都在經(jīng)歷這樣的苦苦掙扎,他自己用了十幾年的時間,才擺脫了“北大”這個沉重的標簽,試圖做回獨立的自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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